高欢当年手腕到底有多厉害？从泼皮破落户混成关东“老炮儿”

来源：历史知识网

拓跋鲜卑建国时，所依靠的军队是以鲜卑人为主的部落兵，这些人在北魏初年因为作战勇猛，在国内备受尊敬，地位很高。孝文帝太和改制，迁都洛阳后，国家的政治、经济中心随之南移，这些部落兵也发生了分化。其中羽林、虎贲等迁入洛阳，仍能与士族勋贵享有同等待遇，而包括武川镇在内的世守边陲的六镇则逐渐沦落到镇户、府户这样的级别，加上不断有囚犯被发配到此戍边，六镇军民也越发受到洛阳政府的歧视，境况可想而知。

原籍渤海的高欢">高欢，便生于一个普通的六镇军户家中。

高欢">高欢，字贺六浑，据说是河北大族渤海高氏的后裔。其六世祖高隐曾任西晋玄菟太守，之后又有先人在慕容氏的前燕、后燕朝中为官。祖父高谧曾在北魏官至侍御史，却因犯法被流放到怀朔，一撸到底成了普通兵户。高欢">高欢父亲高树则“不事家业”，多半就是个在街头巷尾混迹的兵痞。自幼丧母的高欢">高欢，“养于同产姊婿镇狱队尉景">尉景家”，也就是跟着姐姐和姐夫一起艰难度日。

与邻家的孩童相比，小高欢">高欢显得瘦弱单薄，周围的那些鲜卑子弟更是瞧不起他。高欢">高欢明白，要想不被欺侮，就要广交朋友。虽然身上从来没几个大子儿，但他依然常常拿出钱接济那些比自己更贫穷艰难的小兄弟们。没有健硕的身材，但“深沉有大度，轻财重士”的性格获得了一帮破落子弟的拥戴，高欢">高欢成了一个小团体的大哥。在今天的人们看来，高欢">高欢无非是混迹于街头巷尾，打架滋事的流氓小混混，毫无前途，说不定哪天就被别的帮会一刀捅了，横尸街头；或者犯了事，在监狱里吃了枪子。不过在战火频仍的南北朝，这样的混混却往往不可小觑。

港台的黑帮片中，老大的身边总会有个面容姣好但又工于心计的大嫂。大嫂不仅是男人在刀口舐血后的温柔之乡，也是他不可多得的谋士和内助。一般来说，大嫂们往往出身歌舞厅等风化场所，或者本人也是制霸一方的大姐头，高欢">高欢自己也没想着能攀上什么高枝儿，但偏偏就有一位白富美上杆子，主动来投怀送抱了。

话说高欢">高欢小哥哥这天正从城门下路过，被站在城门上看风景的娄昭君">娄昭君瞧见了。娄小姐出身北疆豪门，“家僮千数，牛马以谷量”，整日接触的都是装腔作势的膏粱子弟，却没见过这一身草莽之气的帅哥，心里小鹿一个劲儿乱撞。她告诉身边的婢女：本小姐就是要嫁给这样的男人！考虑到父母百分百看不上自己的意中人，她便让丫鬟私下送财物给高欢">高欢，并说清来意。天上掉馅饼，哪有不吃之理？喜不自胜的高欢">高欢就拿着娄小姐给的钱来聘娶娄小姐。估计娄昭君">娄昭君也是从小被宠坏了，养成说一不二的性子，娄老爷夫妻没法，只得把宝贝女儿嫁给了这个破落户。

依靠不多的钱财，在镇里拉拢了一批死忠的小弟；得到美女垂青，成功赢取了出身平城鲜卑贵族的娄氏。在天下即将走向分崩离析的前夜，这种依靠同乡好友以及姻亲关系壮大自己的途径，将引领高欢">高欢不断成功，却也成为他的王朝始终难以治愈的顽疾。

自带枭雄属性的高欢">高欢，当然不会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。在妻族的协助下，原本是区区“城上执役”的高欢">高欢得以晋升为队主，又转为函使，有了往返于洛阳和六镇之间的机会。据说高欢">高欢曾经乘驿马路过建兴，顿时间云遮雾障，雷声隆隆，许久方才停歇。高欢">高欢则时常梦见自己穿着星辰做成的鞋赶路。当然，史书大凡为帝王修传时，总要有一些“超自然现象”来证明天子的不同寻常，高欢">高欢也不例外。但令高欢">高欢有了澄清天下之志的，自然不是这些子虚乌有的“异象”，而是他看到了洛阳都城的雄伟壮阔，感受到了作为万人之上帝王的威风。倘若北魏始终是太平盛世，高欢">高欢恐怕也只能以一介小武官庸碌一生，但六镇的动荡，为他实现自己的梦想创造了良机。

公元524年，六镇之中的沃野镇破六韩拔陵首先聚众造反，随后高平镇的敕勒酋长胡琛、柔玄镇的莫折大提等人纷纷响应。北魏朝廷方面迅速派兵镇压，各路官兵却纷纷铩羽而归。不得已之下，朝廷只得联络北方的柔然出兵帮忙，好歹是将六镇及关陇的烽火暂时压了下去。不想六镇被俘的军民被安置到河北后，恰逢河北三州水旱灾害，饿殍遍野，于是以杜落周、鲜于修礼">鲜于修礼等为首的六镇军民再度揭竿而起。

虽然节节胜利，但义军毕竟是流民组成的乌合之众，各自为战，缺乏统一的指挥，内部很快发生了火并。鲜于修礼">鲜于修礼被手下所杀，其势力则被部将葛荣">葛荣接管。而后葛荣">葛荣又杀杜落周，接收了他的军队，一时间坐拥数十万之众，横行河北。在此期间，高欢">高欢先后投在破六韩、杜洛周和葛荣">葛荣的军中，并结交下不少死党。但在他眼里，这些首领都是无法成大事的草莽之徒，审时度势之后，他认为能定鼎中原的，非契胡酋长尔朱荣">尔朱荣莫属，于是和一众兄弟转投到了尔朱荣">尔朱荣麾下。

尔朱荣">尔朱荣是北秀容的契胡族人，其父祖世代在北魏为将。六镇乱起，尔朱荣">尔朱荣预感北魏命祚不久，于是驱散畜牧，招合四方兵勇，发放战马衣物，组织了一支强悍的军队。尔朱荣">尔朱荣善于网罗人才，贺拔岳">贺拔岳、宇文泰">宇文泰和侯景">侯景等人，都是他先后从降兵中吸纳的将领。高欢">高欢深知，在人才济济的队伍中，想要引起领导的注意，就必须有自己拿手的绝活儿。

有一回跟着尔朱荣">尔朱荣在马厩中驯化烈马，高欢">高欢不用马络头，竟然将烈马制得服服帖帖，尔朱荣">尔朱荣大感惊讶，高欢">高欢则道：“制服恶人，跟驯服烈马是一个道理。”尔朱荣">尔朱荣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和">子和身边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将领不太一样，便坐下来让他畅所欲言。高欢">高欢说道：“如今北魏的皇帝愚笨懦弱，太后（指胡太后）淫乱，小人专权。而您雄才武略，何不趁机有所作为，讨伐郑俨、徐纥这些奸臣。成就霸王之业呢？”尔朱荣">尔朱荣见高欢">高欢和自己的想法暗合，大喜过望，两人一直从中午谈到了深夜。

单凭是嘴上功夫，还无法让尔朱荣">尔朱荣倚重，高欢">高欢开始调动自己过去所积累的人脉资源：他主动游说各个义军中自己的老朋友，居然成功让七个称王的大头目及万余部队哗变叛逃，投降了尔朱荣">尔朱荣。就在这些义军不断分裂之际，高欢">高欢又率军击败了刑杲义军。尔朱荣">尔朱荣一看，小高同志不但眼光长远，而且智谋军略都如此优秀，堪当大任！便将他擢升为晋州刺史。

前面提到的郑俨、徐纥两人，乃是互为表里，和胡太后共同把持北魏朝政的中书令和中书舍人。年轻的孝明帝元诩">元诩对这些跋扈的权臣大为不满，手头又没有可用的人，于是密诏尔朱荣">尔朱荣进京勤王。但不幸密诏外泄，惹得胡太后大怒，将孝明帝毒杀。但太后这一举动，恰好给了尔朱荣">尔朱荣进军的理由。

三百多年前的东汉末年，同样在洛阳这座古老的都城，大将军何进">何进为了诛除宦官，诏命西凉董卓">董卓进京，不想自己没等来董卓">董卓，反而被宦官削了脑袋，而董卓">董卓则长驱直入，将大汉的国都卷入了腥风血雨。如今的情景何其相似，尔朱荣">尔朱荣打着为孝明帝报仇的旗号，另立孝庄">孝庄帝元子攸">元子攸，率军入主洛阳。随后的河阴之变中，连同胡太后在内的北魏宗室和官员几乎被屠戮殆尽。随后，尔朱荣">尔朱荣率兵彻底平定六镇的残余叛乱，由是摇身一变，成了再造社稷的赫赫功臣，一时间权势炙手可热。

可是，终结了北魏的尔朱荣">尔朱荣，能够给北方大地带来新的气象吗？在高欢">高欢的心中，答案是否定的。

高欢">高欢看到，在战场上驰骋纵横的尔朱将军，到了朝堂上却如同白痴。虽说河阴之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，但尔朱荣">尔朱荣这一暴行却搞得“洛中士民草草，人怀疑虑”“京邑士子不一存，率皆逃窜，无敢出者。直卫空虚，官守废旷。”，朝廷精英的凋零，令他根本无法应对境内尚未止息的暴乱起义。为了填补人才的空白，尔朱荣">尔朱荣又任人唯亲，“广布亲戚，列为左右”：“庸人贱品，动至大官，为识者所不贵。”，其队伍的素质可想而知。高欢">高欢意识到，尔朱荣">尔朱荣也并非成事之主，自己需要早做打算了。

此时的尔朱荣">尔朱荣，俨然北魏末年的董卓">董卓。元子攸">元子攸身边虽然没有像王允">王允那样智摆美人计的忠臣，但这个年轻气盛的皇帝自己却比汉献帝">汉献帝更敢想敢做。他设下计谋，借尔朱荣">尔朱荣进宫之机将他一举诱杀。元子攸">元子攸杀掉尔朱荣">尔朱荣，更多的是倚仗自己一时的热血武勇，完全没有做好善后工作。接下来，这位手中无兵无枪的青年君主，面对气势汹汹为尔朱荣">尔朱荣报仇的军队，毫无对策。很快，尔朱荣">尔朱荣之侄尔朱兆">尔朱兆率大军攻陷洛阳，将孝庄">孝庄帝残杀于晋阳的三级佛寺。

如果将尔朱荣">尔朱荣比作董卓">董卓，那么尔朱兆">尔朱兆就类似于吕布">吕布。此人虽然善于骑射，矫捷过人，甚至能徒手与猛兽搏斗，在政治上却是个地地道道的白痴。大乱之后，他不仅没有安抚城中百姓，反而污辱嫔妃，放纵士兵任意掳掠，野蛮习性暴露无遗。当然，尔朱兆">尔朱兆还没有胆大到自己坐上龙椅的程度，他先后立了长广王元晔">元晔和广陵王元恭">元恭，自己则受任为使持节、侍中、都督中外诸军事、并州刺史、兼录尚书事、大行台等一大堆官职。一时间风头无两，与叔父尔朱荣">尔朱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一旁的高欢">高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，他冷笑不已。

早在尔朱兆">尔朱兆攻陷洛阳时，高欢">高欢便劝告他不要对皇帝下手，否则在大义上将陷于被动，但尔朱兆">尔朱兆置若罔闻，仍将孝庄">孝庄帝杀害。高欢">高欢就此看出，尔朱兆">尔朱兆不过匹夫之勇，必然无法长">法长久。此后尔朱兆">尔朱兆随意废立皇帝，更坚定了高欢">高欢另立门户的决心。但身在尔朱兆">尔朱兆的掌控范围内，他还不敢与其公然撕破脸皮。高欢">高欢默默等待着机会，逃出升天，创造一片新的天地。

机会，只会留给有所准备的人。

永安三年（公元530年）山西的收成不好，霜旱灾多。高欢">高欢趁机上书尔朱兆">尔朱兆，请求移师山东，以解决士兵吃粮的问题。尔朱兆">尔朱兆的长史慕容绍宗">慕容绍宗一眼看出高欢">高欢是想自立，便劝说尔朱兆">尔朱兆绝不可放走高欢">高欢。尔朱兆">尔朱兆不过一个匹夫，不仅同意了高欢">高欢移师的请求，还将慕容绍宗">慕容绍宗关进了大牢。离开了洛阳的高欢">高欢，正如同鱼入大海，龙出生天。他的奋斗，将为北朝的历史开启">启新的篇章。

后来的高欢">高欢虽然是坐镇邺城，鼎足三分，但此时他不过万余人的队伍，且不说击败尔朱氏，连属于自己的地盘还未得到一块。行至上党郡壶关大王山的高欢">高欢放眼全国，最终锁定了河北。只因为一句老话—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。

像渤海高氏、范阳卢氏这样的河北大族都与北魏皇室有着密切的关系，听闻孝庄">孝庄帝被杀，这些大族纷纷打起了讨伐尔朱氏的旗号。“由是幽、瀛、沧、冀之民悉从之。从之者夜悉举火为号，不举火者诸村共屠之”。这些河北地方军队看上去声势浩大，但实际上人数不多，战斗力也有限，能做到的也只是自保守城而已。他们急需一支可以和尔朱氏正面抗衡的武装力量。

很快，高欢">高欢收到了河北大族的求援信，信中除了控诉尔朱氏天地不容这种话之外，还充斥着“明公威德素著，天下倾心”“屈强之徒不足为明公敌”这样对高欢">高欢的溢美之词。但头脑清醒的高欢">高欢明白，河北大族与其说表面上欢迎自己，不如说是拿钱粮为自家买一件厚实的“防弹衣”。自己倘若天真地振臂高呼“打倒尔朱氏”，那么就成了这些河北人的马前卒。说到底，河北大族可以利用，但绝不可以信赖。他在等另一支军队，一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军队。

数月之后，北方扬起滚滚的沙尘，高欢">高欢等待的怀朔豪强军到了。

怀朔军的统帅很多都是高欢">高欢在六镇时的旧相识，甚至有些部将正是少时和高欢">高欢光屁股长大的兄弟。斛律金、库狄干、段荣、尉景">尉景、娄昭、侯景">侯景……这些后来缔造了东魏和北齐王朝的柱石，此刻尚血气方刚的一众青年才俊们，纷纷聚集在了高欢">高欢的周围。他们就如同泛着寒光的利刃，随时准备刺入敌人的心脏，给予致命的一击。

闻知高欢">高欢与自己决裂的尔朱兆">尔朱兆大怒，他感到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。盛怒之下，他率领号称二十万的军队发兵河北，在他看来，纵使高欢">高欢擅长用兵，但手里不过两千骑兵，三万步兵，碾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，如同碾死蚂蚁那么简单。

韩陵山，俗名七里冈，如今每到秋阳高悬的季节，登上小山的最高处，便可见到在夕阳的映照下，林叶忽而映出醉人的红，忽而放射出耀眼的黄。美丽的景致，令人忘却尘世的喧嚣，也忘却了在一千五百年前，此处发生的一场改变历史格局的战争。

精心谋划之后，兵微将寡的高欢">高欢决定将尔朱兆">尔朱兆引到韩陵山，并在山中布设圆阵，同时从附近村庄中找来大量的牛、驴，用这些牲畜堵塞了己方的退路，以示背水一战的决心。开战后，高欢">高欢中军毕竟人数较少，稍有失利，向后退却，尔朱兆">尔朱兆见势，立刻展开追击。不防此时右军的高岳">高岳忽然大喝一声，率五百骑兵冲向敌人，别将斛律敦则收拾散卒紧随其后；左军的高昂则率千余骑兵从东北杀出，猛攻尔朱军的侧翼。尔朱军虽然人数众多，但此时就像个臃肿的胖子，任由高欢">高欢的小股部队在其中往来冲杀，完全沦为砧板上的鱼肉。也许到了此刻，尔朱兆">尔朱兆终于想起了叔叔尔朱荣">尔朱荣生前对自己的评价：你带兵最多不能超过三千，兵多了肯定要乱成一锅粥。

在尔朱兆">尔朱兆眼中，那个不值一提的破落军户高欢">高欢已经成了修罗场上的杀神，往日的虎胆就此破碎，他带着残兵狼狈逃向了晋阳。史载此战“兵接刃于斯场，车错毂于此地……靡旗蔽日，乱辙满野。”以少胜多的韩陵之战，将高欢">高欢一举推上了历史的巅峰。

他，终于从一个微末的军户子弟，混成了关东最大的“老炮儿”。

接下来的战斗宛如摧枯拉朽，尔朱家">朱家不断惨败，被杀了个精光，可谓报应不爽。高欢">高欢则进入洛阳，又立元修">元修为皇帝，自己顺理成章地成了尔朱荣">尔朱荣之后的又一大权臣。回看高欢">高欢的奋斗史，除了对局势犀利的解读，对历任领导命运准确的推断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在六镇中拉拢的寒族子弟和妻族娄氏的助力。到了东魏时代，故旧和血亲始终处于高欢">高欢团队的核心。这种用人准则虽然令高家地位愈发稳固，但也同样为北齐的衰亡埋下了隐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