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之师章太炎：性情狂傲无女敢嫁，登报征婚，遗嘱劝子孙莫狷狂

章太炎

民国有一位狂妄的文学家、思想家、革命家，他的名字叫周树人，笔名鲁迅。

鲁迅之“狂”，世人皆知，但青出于蓝未必胜于蓝，鲁迅之“狂”，到底未能狂过其师——章太炎。

当友人询问他对胡适之的意见时，他以“不配谈”答之，试问这样的人，古今还有谁？

说起章太炎，他的一生传奇又简单，以一字概括，是“狂”，两字是“疯子”，三字则是“神经病”。

然而，所谓“疯子”不过是时人的戏称，后人说起他不得不称赞：章太炎先生乃一代大师，千古圣人！

鲁迅

1869年，章太炎出生于浙江余杭，当时正是清朝同治八年，后来历经同治、光绪、宣统，在大清生活了几十年，却自认是“民国遗民”。

可见他对这个没落的王朝没有丝毫的眷恋，观其一生，可以毫不夸张地说，在推翻这个封建王朝的过程中，章太炎是功不可没的。

19世纪末，当清军借来的商轮被日本联合舰队击沉时，章太炎还在书斋里埋头研究朴学。

一边是战火连天，一边是岁月静好的书斋生活，文人与武将似乎向来都是一个世界的两种生物。

但千古文人侠客心，若论民族意识的觉醒，知识分子不会比沙场将士差半分，章太炎即是如此。

清王朝这不堪一击的局面让这个“书生”坐立不安，于是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，走出书斋，进行革命。

章太炎

革命道路，远比他想象得更加艰难，他一开始追随的康、梁竟与他的想法如此不和，最终只好分道扬镳。

几经躲藏，入狱出狱，十分辛酸，他曾说：英雄一入狱，天地亦悲秋。

但无人为他伤悲，亦无人称他是英雄，他投身革命的结果，却是流亡日本。

从前他鼓吹革命，俨然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年，在日本，人们见识到了一个“疯子”章太炎。

章太炎

日本警察到他的寓所调查户口，让他填一份表格，章太炎面对这些日本警察，可以说是丝毫不配合。

填写的内容更是让人意想不到，只见他在出身一栏中填上“私生子”三个字，职业一栏写了“圣人”，年龄则是“万寿无疆”。

不得不说，文人都是段子手，谁能想到他会填写这些内容呢？拿到表格的日本警察更是目瞪口呆，以为这人是个神经病。

不过，这也只是章太炎的调侃，至于“私生子”，当然不是真的。

之所以如此，除了说自己是了不起的中国人之外，还在讽刺日本人，因为日本的私生子很多。

左一是章太炎

章太炎一向好挖苦人，人家说他是“章疯子”，可见并非空穴来风。

然而，对于“疯子”和“神经病”这两个称呼，他倒是一点都不生气，反而很乐意接受。

他说：“大凡非常的议论，不是神经病的人断不能想”，骂起别人来丝毫不含糊，夸起自己来也一点儿都不谦虚，章太炎倒是十分拎得清。

他就是这样特立独行，从来不顾别人怎么想，也不怕得罪人，当然为此也得罪了不少人。

说康、梁，骂孙文，瞧不起胡适，更何况袁与蒋？哪一个都没逃得过太炎先生的毒舌。

不过从书斋里走出来的文人大抵都有这样的狂傲之气，比起虚伪的做派，章太炎这“疯言疯语”十分难得。

胡适

可狂傲如他，总得需有一人时刻提醒才好，否则的话，世道艰险，这样不肯低头的人，总会吃亏。

上天对章太炎很好，给了他一身傲骨，让他前半生“敢做”，又赐予他一个才女——汤国梨，让他后半生“做得对”。

后来的人每每说起章太炎，言语里都是对大师的敬仰，这样一个人，有谁能够配得上他呢？

以今日之眼光看古人，是完全不一样的视角，站在时人的角度来看，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了。

章太炎、汤国梨和家人

今人狂热地崇拜他，可时人心里想，这样一个“疯子”，谁会看得上他呢？

这并非虚妄之言，因为在那个年代，的确没有人愿意嫁给狂妄的章太炎。

在乱世，不是人人都像章太炎一样愿意投身革命的，更多的人只是想独善其身，有个落脚之处。

像章太炎这样大肆鼓吹反清革命的青年，大家都避之不及，将女儿嫁给他，更不可能了，何况他小时候还有癫痫。

眼看着25岁了，竟没有一家愿意把女儿嫁给儿子，章太炎的母亲已经开始着急了，只好把自己陪嫁丫头给儿子做妾。

大户人家先纳妾再娶妻，这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，至于这个陪嫁丫头，在章太炎的一生中没有什么存在感，只知她姓王。

章太炎篆书

25岁是章太炎的人生转折点，纳妾，投身革命，皆是在这一年。

章太炎接受了母亲的安排，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乐于接受纳妾这种行为的，只是自己实在没有合适的对象，不得不屈服。

好在王氏是也一直支持章太炎从事革命，如此一来二人相处得便十分融洽，王氏还为他还生了三个女儿。

前有王氏，后有汤国梨，章太炎一生不贪女色，却得两个好女子，是章太炎之幸，也是革命之幸。

章家这几个女儿向来为人所津津乐道，倒不是因为容貌有多么倾国倾城，而是因为她们拗口的名字。

章太炎从不走寻常路，这是众所周知的，可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，竟也取了一些艰深难懂的名字：章㸚，章叕，章㠭。

后来他和妻子汤国梨生的女儿依然延续这个不寻常的传统，叫章㗊。

中国人向来都说“人如其名”，名字影响第一印象，不知章太炎先生是怎么想的？

因为这几个名字一般人都念不对，惹出了许多麻烦。

章太炎

据说三个女儿到了适婚年龄，都没人提亲，因为想提亲的人不知道怎么读她们的名字，不敢提亲。

章太炎得知此事后，在一些公共场合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这三个字的念法，一时成为笑谈，不过三个女儿最终也都有了好的归宿。

这位妾室王氏去世得比较早，世人却无法从章太炎那里看到一句悼念文字，爱与不爱，谁也不知，斯人已逝，各自安好。

如果不是留下了三个女儿，人们甚至不知章太炎曾经纳过妾，因为他后来做的事实在过于轰动，使得后面一位妻子的风头完全掩盖了前事。

日本报纸对章太炎征婚报道

王氏去世后，章太炎在《顺天时报》登启事征婚，关于这则启事，有许多说法，条件大概如下：

第一条：以湖北女子为限。

第二条：要文理通顺，能作短篇文字。

第三条：要大家闺秀。

第四条：要出身于学校，双方平等自由，互相尊敬。

第五条：反对缠足女子，夫死可再嫁，不和可离婚。

暂且不论他从前纳妾的事，倒是此时，章太炎的思想亦大为解放，“再嫁”和“离婚”的字眼出现在报纸上之后，一片骚动。

也许在和王氏的相处过程中深刻了解到了封建礼教对女性的压迫，才让他有如此大胆的想法。

汤国梨

在征婚广告这件事上，章太炎的确是开天辟地第一人，就连日本报纸都报道了他的这一举动。

其实这些条件在今天看起来是有些可笑的，感情重在你情我愿，不在于条件，可见这位大师虽然解放了思想，却尚未懂得爱情的真谛。

在当时，他这种“越轨”行为也引起了许多人的调侃与嘲讽。

据说有人还根据这个征婚启事虚构了一个“张别古小姐”，以她的口吻杜撰了一篇“应征书”，亦登在当时的报纸上。

不过调侃归调侃，还是有许多人效仿了章太炎的做法。

后来时局动乱，这则征婚启事刊登之后10年都没有什么消息，就不了了之了。

直到1913年，在友人的介绍之下，章太炎才和汤国梨女士结婚。

半生流离，终将一身孤注掷温柔，遇上汤国梨，是章太炎后半生最大的幸运。

汤国梨是个接受过西式教育“才女”，这是毋庸置疑的，但她不是章太炎想要迎娶的大家闺秀，而是平民之家的女儿。

她出生于浙江乌镇，和章太炎征婚启事中要求的湖北籍也迥然不同，但章太炎求婚时还是一万个满意。

可见婚姻不是选秀，遇到对的人，一切条条框框皆可抛之脑后。

对于这段婚姻，反倒是汤国梨犹豫了许久，因为章太炎其貌不扬，年龄太大，又很穷，在年轻的汤国梨眼中，这不是一个绝佳的夫婿。

依据相貌、年龄和家境来选夫婿，未免俗了些，不像是才女的作风，汤国梨虽想到了这些，但也并未因此而拒绝。

在汤国梨看来，章太炎的学识和风骨都绝非等闲之人，她亦可从章太炎身上学到许多，精神眷侣，才是她所求。

汤国梨说章太炎穷，也许有人不信，但那也是有迹可循的，因此章太炎是实实在在的“不知钱为何物”的人。

章太炎曾嘱咐家中仆役买烟时，给他五元，孩子做大衣时，给他五元，在苏州建造房屋时，拨款五元，友人笑称他大概只认识这一张钞票。

而汤国梨能越过这些世俗之事看到章太炎的精神风骨，可见这位汤家小姐也绝非庸碌之辈。

1913年6月15日，46岁的章太炎与31岁的汤国梨女士结为夫妇，在上海哈同花园举行婚礼，向来交好的蔡元培作为证婚人出席。

平日里大家说章太炎是个“疯子”，不仅仅是指他的性格古怪，做事乖张，因为他连穿着都不拘一格。

作为一个中西文化的“结合体”，章太炎平时穿着就不古不今，不中不西的，尤其喜欢穿和服。

平时穿什么是他的自由，可婚礼这样的场合应当被重视，汤国梨一定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如此我行我素。

婚礼当天，章太炎穿着明代衣服，头上是一尺多的大礼帽，皮鞋左右颠倒，司仪唱三鞠躬时，帽子落在地上，一时大窘。

在婚礼上新郎穿着古怪又出幺蛾子，这哪个新娘能忍受得了，汤国梨的大度与眼光都是其他女子所不能及的，婚后发生的事情更能证明这一点。

章太炎毫无顾忌的行为早已惹怒了袁世凯，新婚燕尔，章太炎就被袁世凯逮捕了，幽禁在北京龙泉寺，仅有他的弟子钱玄同可以随时见面。

汤国梨一弱女子，走投无路，只得写信给袁世凯，言语恳切，请求释放章太炎。

一闺中女子有如此胆识，实属难得，但谁也阻挡不了袁世凯的称帝梦，夫妻情深也没用，他自然是不放人的。

钱玄同

袁世凯每月提供给章太炎生活费500元，雇厨子一人、听差两人以供他侍奉。

他毫不客气，晓谕听差和厨子必须每日向他请安三次，清晨9时一次、下午3时一次、晚上9时一次。

外面人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，章太炎已然将这幽禁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。

袁世凯为此气得冒烟，又只得自嘲说：“彼一疯子，我何必与之认真也！”

在被幽禁的这几年，章太炎将总统府搞得十分不安生，后来还大闹总统府，有一部名为《纪念碑》的小说写的就是此事。

幽禁两年，汤国梨独自操持家务，直到袁世凯倒台，章太炎才被释放。

章太炎雕像

折腾了大半生，章太炎终于决定携妻子回到江南一隅，不问政事，过上了安定的生活。

可身在大局中，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坐视不管的，纵使自称“圣人”，章太炎也有看不清人情世故的时候，这时汤国梨总能及时掐醒他。

后来有两个老同盟会会员，来章太炎家找他密谈，若不是汤国梨的及时制止，这次谈话不仅会打破他们安定的生活，也会篡改历史。

密谈的内容很快就被汤国梨知道了，原来他们在日本组织了一个流亡政府，想请章太炎出任总统，主持反蒋大计。

章太炎本就是反蒋的，听了这二人的游说，有所迟疑。

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，章太炎一时陷入迷局，眼看就要答应他们了，幸好汤国梨识大局，一眼就看出章太炎这是在被人利用。

她当着那两个老同盟会成员的面，对章太炎说：这个家是你的，也是我的，是我们共同的家，如果你要去当总统，我绝不当总统夫人。

汤国梨的反对，也使章太炎冷静了下来，认清了局势，最终拒绝了这两个人。

说汤国梨是巾帼不让须眉，一点也不为过，当年章太炎被幽禁她到处求救，如今丈夫无法看清的局面，她能清醒拒绝，实在难得。

有妻如汤国梨，夫复何求。

可老夫少妻的组合，分别总会早一些，曾经他年少轻狂说自己“万寿无疆”，但终究敌不过疾病入侵，1936年，便结束了这狂傲的一生。

几十年后汤国梨亦随他而去，葬于章太炎墓侧，生同衾，死相陪，不过如此。

张大千刻章太炎石碑

这位封建时期走出来的文人，革命时期幸存的战士，虽说传奇，却也只是简单地“狂”了一世。

时隔多年，世人总会记得那个狂傲的大师，通古今经学，睥睨一世，目无余子，却不曾想到他在遗嘱中教导自己的子孙不要狷狂傲诞。

许是多年之后，他曾反思过这一世的狂傲也犯下了许多错误。